3年来,浙江富豪陈金义放弃众多机遇,独独选择了从重油中提炼高能燃料这样一个生死难卜的项目。
当浙江的大量民营企业都努力“重型化”的时候,因为缺电,浙江也在频频地拉闸限电,估计今年的供电局势将更为恶化。能源短缺成了所有矛盾的焦点。
就在这时,缄默3年之久的浙江富豪陈金义忽然站了出来,宣布从重化工业的最根源处——燃料油领域切入市场。陈金义表示,3年来,他放弃了无数赚钱的机会,埋头于从重油(油渣)提炼高能燃料的项目,如今,他终于有了收获——只要获得有关部门颁发的生产许可证,金义集团的工厂就可以大规模生产某种神秘的、但是能够替代柴油的新能源。
是“水变油的骗局”吗
据新加坡证券交易所公开资料显示,2005年3月22日,陈金义在新加坡的上市企业——新加坡vgo有限公司(vgo corporation limited)发布重大股权变更公告,陈金义已将15.42 %的vgo股份全部转让给了一个名为“毛永辉”(音译)的人。
据证实,陈金义已经把其最核心的资产——金义控股的股权转让,置换成现金后准备继续追加对“金伦油”的投入。“金伦油”就是陈金义埋头3年开发的产品。显然,为了支持新的项目,陈金义已决定破釜沉舟。
浙江金义集团组建于1993年,净资产超过5亿元,员工近3000人;其下属公司金义食品的产品纯净水、牛奶、乳酸饮料和果冻等产品,都是市场的绝对先入者,10年前,这些产品的销售额就已经达到2.1亿元。因此,陈金义的这次“重型化”转型的确出人意料。
但陈金义自己认为看得很清楚,在消费品领域经营10多年后,陈金义觉得这些已经极度竞争的行业,经营起来味同嚼蜡——门槛极低,前期积累的优势在更雄厚的外资面前丧失殆尽,每年都有打不完的价格战、广告战和推销战。
另外,今天,所有向民间资本敞开大门的领域都已经荆棘丛生,而真正还能产生暴利的是那些监管严格、开放不彻底的垄断行业——能源、原材料、重化工业、大型机械设备制造等等。这些处于国资垄断中的产业大多份量很“重”,能源则是重中之重。
“最大的竞争就是没有竞争。”陈金义说。于是,陈金义决定开始一次新的商业历险:利用新技术的突破,寻找能源领域的缝隙市场。
目前,中国的能源形势日益严峻,中国正在积极建立石油战略储备,花巨资开展煤液化制成品的工业化工作,以求缓解能源紧缺。但是长期以来,中国炼油企业采取的是焦化加工的路线,即用高价进口原油生产国产的焦炭,然后以极低价格出口。这种花大价钱买回“金子”却出口“沙子”的局面,令中国的能源紧缺状况雪上加霜。
但将原油提炼后的油渣——重油通过加氢或者加水等逆向反应,在重油中提炼燃料油,却是一个变废为宝、减少原油进口的过程。
据介绍,3000万吨年生产能力的重油加氢装置,需一次性投资约250亿元人民币,但是投产之后每年可以减少原油进口1500万吨。如果平均每吨进口原油价格以2000元人民币计,则中国每年可减少进口原油成本300亿元人民币。2005年3月13日,全国人大代表李华提出的用渣油(重油)加氢工艺路线增产成品油来替代部分柴油、煤油,降低原油进口的方案广受关注。李华的方案目标不仅能再生能源,而且可以降低燃料中的有害物,提升我国油品质量和促进环境保护。
从1996年开始,陈金义便开始关注“重油乳化”这一技术,但是苦于无法找到成熟的技术。当时全国已经有50多个类似的项目在运作中,但是都有一些诸如最终产品不稳定、热值不高、含硫超标等无法克服的弊病。直到2002年下半年,陈金义遇到了武汉中科应用技术研究所的专家王先伦,他研究的技术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克服前面所有的问题,这让陈金义看到了希望。
陈金义和王先伦合作的浙江金伦晓霖能源开发有限公司成为陈金义的能源产业运作平台。2004年,在位于浙江嘉兴海盐县的原金义矿泉水厂的地基上,一个投资2800万元的5万吨燃料油试生产车间建成。根据陈金义的预期,金义集团不久还将在浙江台州市玉环县兴建一座年产720万吨的生产基地。
经过政府有关部门对“金伦油”质量、安全和环保等一系列的审查和检测,2004年9月,据称可替代柴油、煤油、重油、能在柴油发动机中使用的新型燃料油“金伦油”正式下线。当生产线上流下来黝黑的“金伦油”被装入南京依维柯汽车,持续运行5万多公里;用在农用拖拉机上,已持续运行1万多公里之后,陈金义终于忍不住心潮澎湃了。
2005年5月中旬,陈金义向记者出示了大量资料,以证实“金伦油”的优越性和战略意义:
国家投资数十亿元启动的广东湛江“奥里油”项目也是一个重油乳化的过程,但只能够生产热值7400卡的产品,而“金伦油”的热值达到11000卡。而且“金伦油”稳定,长期储存也不会产生分层或者沉淀。另外,如果不计研发和设备投入的摊销成本,每吨“金伦油”的实际成本比可替代的0#柴油便宜至少1000元。
生产“金伦油”的意义是,中石化和中石油每年自己提炼出重油1600多万吨,进口2400多万吨,但目前的环保政策已经严禁企业燃烧重油。如果能够将这些剩余的重油中的一部分进行深加工,然后作为柴油替代品进行销售,将产生源源不断的利润。
“500公斤水加进去,和一吨重油经过化合反应后变成了一吨半的新能源,找不到任何的水了……科学家们都说不可思议。”也许是因为太激动,类似这样的对新产品的极度褒扬,使陈金义的项目受到了一定范围的质疑。有媒体更是将陈金义的项目和几年前“水变油”的骗局联系在了一起,这使得陈金义大为光火。
“这不单单是名誉问题,我已经把自己一个上市公司和集团公司所有财力都投进去了,如果是一个骗局,只可能是在自己骗自己。”陈金义激动地说,他愿意用近20年从商历程所积累下来的企业家声誉,以及其企业集团数亿资产来对这一所谓“水变油”项目的真实性进行担保,并义无返顾地坚持下去。
孤注一掷地“豪赌”
贸易起家;壮大食品业务并成功在新加坡上市;转型重工业——炼油,这是陈金义自认为自己人生三大最有意义的事情。
陈金义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创业近20年来,陈金义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刮起过多次风暴。因此,这一次的“水变油”,在熟识陈金义的风格的人士眼里,虽然跨度大,却也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上世纪80 年代初,陈金义只是一个做蜂蜜生意的小伙计,起家的本钱不过500元,但是中国股市给了陈金义第一次机会,使得他1992年就有了5000万元的资产,得了个“陈千万”的绰号。
1992 年,怀揣大叠人民币的陈金义一举收购了上海 6 家国有商店,成为改革开放后第一个收购国有企业的民营企业家。“陈金义现象”一时间轰动全国。
1998 年,陈金义又刮起向“家族制”管理开刀的风暴,强硬地勒令其大哥退职,二哥退休,三哥“连降三级”,就连他的妻子,也同样被逼到了二线。金义集团的管理层被陈金义裁减60%,30多位“陈氏”高管或降或辞或进修学习。在家族制管理风行于民营企业的大环境下,陈金义在引入真正意义上的职业经理人上又领风气之先。
2002年10月,金义集团将下属金义食品有限公司与马来西亚富豪吴振华家族在新加坡的上市公司电子体育世界(eworld of sports.com)合并,陈金义持有其中31.54%股权,为实际控制人,金义集团达到借壳上市的目的。2004年2月,eworld公司更名为vgo公司,金义食品也变革为杭州维力佳食品有限公司,其主要产品调整为针对儿童市场的健益乳品。
就在这一年,当“金伦油”项目有了眉目之后,陈金义决定主业转型,并停止了在其他领域的投资。
这一选择的代价是高昂的。3年前,任何一张中国富豪榜上均会出现陈金义的名字,但如今,陈金义已在富豪榜单上销声匿迹。几乎同时起步的宗庆后、王均瑶(已故)与陈金义一度是浙江食品饮料行业的三架马车。但娃哈哈通过持续地专注经营,产销已经超过100亿元,如今已成为中国最大的饮料生产企业,宗庆后的个人资产也已经上升到《新财富》2005年统计的24.8亿元。去年去世的王均瑶则通过前两年参股武汉航空,炒作温州出租车牌照,收购上海黄金地段的烂尾楼等运作,资产已经迅速翻倍。而陈金义整整3年,孤注一掷地押宝能源业,只有投入,不见产出,陈金义的心态会如何呢?“时间,感情,这些对金伦油项目的投入已经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了。”陈金义感慨地说。
但是陈金义并不气馁。“在过程当中千万不要给任何人下结论。”他说。因为确信“金伦油”项目未来蕴涵的巨大商机,驾驶着奔驰500轿车的陈金义显得牛气十足。“百米赛跑我是冠军,一千米赛我落后了,但是一万米跑我是开着奔驰参加比赛的,谁能跑得过我?”
像可口可乐一样掌握核心配方,不断输出技术和配方,在全球建立各种“金伦油”的生产基地,这是陈金义最理想状态的商业模式。
陈金义甚至有些夸张地设想在中国的沿海城市建立起众多的炼油厂,将全世界的重油源源不断地运往中国的港口,转化成燃料油之后再运往世界各地。但是诸多的潜在风险预示,如果“金伦油”的事业真的能发展到这一天,局势恐怕也将超出一个民营企业家所能掌控的能力范围,陈金义面对的必然将是一个巨大的“险局”。
2003年之后,浙江的民营企业界掀起了一股重型化的浪潮。拥有22.2亿元资产的钭正刚通过其锦江集团开始投资电解铝,有17.2亿元资产的浙江纵横轻纺集团董事长袁柏仁开始投资重化工业,奥克斯的郑坚江也一度投资汽车,大批的温州民间资本投资水电站的建设、到山西“炒煤”等等“重型化”方案,一时间似乎成了医治民营企业核心竞争力“虚弱症”的一剂良方。但这一条路注定将充满风险。
陈金义炼油的风险
风险一:产品的不确定性。
目前因为金义的总工程师王先伦拒绝提交配方资料,因此中石化和浙江省科技厅的有关专家均对“金伦油”的原理及实际使用中的效果是否如宣传的一样持非常谨慎的态度,“金伦油”的可靠性还需要在技术层面被继续论证。
而据中石化集团的有关专家透露,石油化工研究院、国家油品检测中心每月都在评审大量“重油乳化”的项目,去年一年有30多个类似的鉴定会召开,美国、欧洲和台湾的公司也在内地积极地推销类似技术。这就意味着“金伦油”将面对诸多的竞争对手,“金伦油”是否会得到国家及有关部门的支持,还是一个悬念。
风险二:金伦油的大量生产,是否会因为冲击国家某些能源政策,而成为被调控的对象?
国家发改委对汽油、柴油以及重油的价格调整一直充满政策性的考虑,如今年3月23日对汽油出厂价格每吨提高300元,却没有对柴油价格做出调整。因为3月正值春耕,农用机械、农村地区的柴油发电机对柴油的需求正旺,发改委没有在3月上调柴油价格是出于为农民减负的考虑。另外,作为化肥主要原料的化肥用重油价格也没有随汽油价格作出调整。
“金伦油”一旦产业化,将极有可能压低柴油的价格,但是必然会拉高重油的价格,并导致化肥用重油的短缺,从而导致化肥价格的波动。这将给发改委制定能源定价的宏观策略带来难度,并有可能因此而导致国家有关部门采取调控的措施。